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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Beijing) Crossroad Counseling Center

什么都可以交易的社会哪里病了?

 

我们是否想要一个社会,一切东西都待价而沽,还是有一定的道德和社会良知与准则,并不适用于市场机制?


要升级牢房条件,可以,90美元一晚上;要找一位印度代孕母亲,可以,8000美元一位;想要猎杀濒临灭绝的黑犀牛,可以,25万美元一只;想要移民美国,可以,投资50万美元……我们生活在一个几乎所有东西都可以拿来交易的时代。

花钱雇人为免费的莎士比亚剧排队领票有错吗

刚从纽约大学博士毕业的王璞,2008年曾在一篇名为《纽约的免费夏天》中提到,纽约公共剧院在中央公园免费演出莎士比亚的戏剧,每天中午发票,人们为了领票,一大早带着毯子、躺椅、睡袋等装备去排队。如果要去吃早餐、上厕所而不知会管理员,还会被无情地“发配到队尾”去。

哈佛大学教授迈克尔·桑德尔因网上公开课《公正》而被中国人熟知,在他2012年出版的新书《钱买不到的东西:市场机制的道德局限》(What Money Can't Buy: The Moral Limits of Markets)中,也提到了中央公园的免费莎士比亚剧演出。关于排队领票一事,桑德尔的描述却是我们从表面看不到的另一种情形。

“2010年,阿尔·帕西诺饰演《威尼斯商人》中的夏洛克,(中央公园的演出票)越发一票难求。很多纽约客观剧心切,但没有时间排队。”据《纽约时报》报道。这种困境催生了代排队领票的行当。“对于那些愿意花钱买便利的人,有人可以提供代排队领票的服务。”代排队者在同城网站克雷格列表网及其他网站上大做广告。作为排队和忍受等待煎熬的交换,他们可以为一场免费的演出向那些“忙碌的客户”收取125美元一张票的酬劳。

正如王璞深有感触的,“免费”的演出恰恰是全球资本之都——纽约文化气质的体现。纽约公共剧院试图阻止这种代排队现象,“这与‘公园中的莎士比亚’精神相悖”。该活动由公共剧院组织、资助,是一项非营利的事业,目的是让更广泛的、来自各行各业的观众更容易走进剧院、享受艺术。纽约州总检察长安德鲁·科默还向克雷格列表网施压,要求他们停止为代排队的人提供广告服务。“销售原本免费的门票,剥夺了纽约人应当享受的福利。”

雇人排队或者转让门票有错吗?至少很多经济学家不这么认为。“他们很少认同排队所蕴含的道德伦理。如果我愿意雇一个流浪汉代我排队,这有什么好抱怨的?或者我要把票转卖掉,我不能这么干吗?”

桑德尔解释说,排队的争议中有两种主要观点。一是尊重个人自由。“这是自由论的观点,它认为只要没有妨害到其他人的权利,人们高兴买卖什么是他们的自由。”另一种观点是社会功利。“市场交换对买卖双方都有利,改善了大家共同的福祉。花125美元,不用排队看了莎士比亚剧,这对我是好事;花几个小时排队赚125美元,对代排队的人也值当啊。通过交换我们各得其所啊。”

是这样的吗?

这个一切事物都待价而沽的世界是否出了什么问题

支持自由市场理论的人认为:“通过许可人们进行相互有利的交易,市场将商品分配到那些最珍视它们的人手中,评判的标准就是人们付钱的意愿。”

“公园中的莎士比亚”公司一位发言人指责,黄牛党和代排队者“从那些期望在公园看莎士比亚剧的人手中夺走了位置和门票。我们想让人们有免费的体验”。

尽管黄牛党和代排队者并未减少观剧的人数,而且花钱的人同样也很期望观剧,但桑德尔认为,争议的重点在于,这种行为“对付不起125美元的人不公平,置普通街坊于不利地位,让他们更难领到票。”道理很简单,代排队的人拿到了票,那么就自然减少了队伍后面的人拿到票的几率。

市场按付费的能力和意愿分配商品,排队按等待的能力和意愿分配商品。暂且不提付费意愿是否就优于等待意愿,纠缠于此可能不会有什么结论,因为桑德尔在这点上的辩论就缺少强大的说服力。

但他接下来的论辩却击中了要害。公共剧院免费的消夏演出,“想要人们有免费的体验”,花钱雇人排队的行为则损害了这一活动的公共属性。

“当免费的公共剧场变成了商品市场,一些东西就消失了,不止是公平。”公共剧院视免费的户外演出为一种市民节庆,是这座城市赠予自己的一份礼物,“收费,或者容许黄牛党从礼物中渔利,让节日变成了私人营利的工具”,这无异于让人们交费观看美国独立纪念日的焰火表演。

“排队等待,别插队”是全人类共同认可的一项道德准则,然而在市场机制下,我们从小被教育的这条准则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虽然名为《钱买不到的东西》,但桑德尔在书中列举了大量花钱就可以搞定的例子:

热门餐馆额外付费就可以优先入座;头等舱和商务舱的旅客可以走快速通道,一些机场甚至提供付费就可以插到安检队伍最前头的服务;好莱坞环球影城等主题公园也提供额外付费可插队的便利;帝国大厦的观光电梯也有价格更为昂贵的“通向极致景观”的快速电梯;为减少拥堵,而出台的拼车车道,也成为美国多个城市的营利渠道——高峰期,一些单独驾驶者可以付费走拼车车道;华盛顿各种立法听证会、议会会议和最高法院审理现场等,只要有公众可以出席的,都成为排队公司营利的商机;与中国医院外挂号黄牛党的猖獗情形相比,较为文明的美国只是通过私人护理医生收取高额年费把插队隐藏了起来而已。

“这个一切事物都待价而沽的世界是否出了什么问题?”桑德尔问。

把蒙蔽了的良知找回来

市场机制和经济理论让多数国家发展、发达,而2008年的金融危机让金融产业带动的增长和房产的增值成为过去式。茶党在美国再度复兴,占领华尔街运动则从美国蓬勃而起并扩展至全球范围,他们要求工作,要求对富人和大公司征收更多的税。

英国《金融时报》首席经济撰稿人马丁·桑德布认为,尽管茶党和占领者称他们被骗走了应得的部分,但他们仍希望维护并保留资本主义为所有人创造繁荣这一承诺。

到底是市场机制没能创造出人们所期待的更公平的结果,还是市场机制给出的承诺本身就有问题?

桑德布试图从两本新书中找到答案,一本是桑德尔的《钱买不到的东西》,一本是罗伯特·斯基德尔斯基和儿子爱德华合著的《多少才够:美好生活经济学》(How Much Is Enough: The Economics of the Good Life)。桑德布认为两者发出了同一个警告:“放任市场分配有形的商品,人们付出的代价是放弃一部分的灵魂。”

桑德尔认为,人类社会正“利用市场经济变成一个市场社会”;斯基德尔斯基的观点是:“无止境的寻求——更高的收入,更快的增长,夺走了我们的好生活。”两人都指出,对市场的信任悄悄损害了我们在意或者应当在意的事物,麻痹了我们对好生活的理解。

不久前,桑德尔领衔在伦敦金融城圣保罗大教堂展开了一场关于金钱与道德的辩论,当天在现场的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心理学博士、贝德福德郡大学组织行为讲师于艾敏锐地发现,其他教授在辩论结束后仍留在原地与听众交流,却“惟独不见”了桑德尔,原来他已经开始在一旁忙于签名售书了。

专栏作家约翰·兰彻斯特说,桑德尔本人并不是社会主义者,并不反对市场机制,桑德尔在意的是人们集体道德的更深层的、更间接的损失。

于艾对《青年参考》报的记者说:“金钱多寡和道德高下没有必然联系。但是有些过分强调市场机制的人,希望用市场的手段解决一切问题,这本身是有问题的。这就好像人的嘴有很多功能,如果只片面强调嘴就是用来吃饭的,就走偏了。”

为了挽救市场机制对道德的侵蚀,斯基德尔斯基建议设立普遍的基本收入制度、征收消费税、限制广告;桑德尔的建议则更柔和,他呼吁更多的人参与到对价值判断的讨论当中。

从事教育工作的于艾说:“王阳明说‘致良知’,就是说每个人都要参与道德实践,时常反观内心,把蒙蔽了的良知找回来。”